話說我好像很少發表時事評論
同步刊登於放築塾代誌 2022.8月號 快去誠品買來看
從忒修斯船上看大屯郡役所
忒修斯(傳說中的雅典國王)把米諾斯的迷宮搞得天翻地覆之後,從克里特島光榮返回雅典,並把木船保留下來以茲紀念。木船隨著時間慢慢腐朽,後人便把腐朽的部分替換新的材料,久而久之,整艘船都不是原本的材料了,那這艘船還是當初忒修斯乘坐的船嗎?如果不是,那是替換到哪一個材料時,他便不再是原本的那艘船呢? 更甚者,把當初所有拆換下來的舊材料重新組建一艘船,此時哪一艘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呢?當然這是困擾世人二千多年的哲學問題,探討的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事物,在時空流動下,是否能一直代表最原始的物件(同一性)呢?
大屯郡役所六月底在文資圈爆出極高的討論度,進而提升到新聞圈與政治圈的範圍。爭議核心內容可歸納出二點,第一點是無法接受新增一塊巨大量體在舊有建築之上,第二點為新量體材質為金屬,容易讓人聯想起鐵皮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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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忒修斯船上看大屯郡役所
忒修斯(傳說中的雅典國王)把米諾斯的迷宮搞得天翻地覆之後,從克里特島光榮返回雅典,並把木船保留下來以茲紀念。木船隨著時間慢慢腐朽,後人便把腐朽的部分替換新的材料,久而久之,整艘船都不是原本的材料了,那這艘船還是當初忒修斯乘坐的船嗎?如果不是,那是替換到哪一個材料時,他便不再是原本的那艘船呢? 更甚者,把當初所有拆換下來的舊材料重新組建一艘船,此時哪一艘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呢?當然這是困擾世人二千多年的哲學問題,探討的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事物,在時空流動下,是否能一直代表最原始的物件(同一性)呢?
大屯郡役所六月底在文資圈爆出極高的討論度,進而提升到新聞圈與政治圈的範圍。爭議核心內容可歸納出二點,第一點是無法接受新增一塊巨大量體在舊有建築之上,第二點為新量體材質為金屬,容易讓人聯想起鐵皮屋。
但這兩者可能都反映出台灣建築環境教育的窘境,畢竟歐美各國對於新舊建築疊加的大膽操作早已玩的爐火純青,但台灣島上的案例卻是屈指可數,因為台灣大眾還是普遍覺得老建築應該修復成原本的樣子,甚至還有一派說法,說有文資身份的建築不應該破壞原本的“完整性”,也就是要求歷史建築以上等級需修舊如舊。至於金屬材質更是讓人啼笑皆非地發現身為台灣人的原罪-也就是從小成長於綱紀廢弛的違建群中。家家的頂樓加蓋,間間工廠的田野,及戶戶陽台外推的魔術空間,都成為日常生活中重要的景觀。而此時大屯郡役所建築師不巧地設計了斜屋頂又搭配牆面肋條,這種外觀極容易讓台灣人引起共鳴,當然是不好的那種。
第二點爭議還比較好探討,先討論適法性,此案符合《文化資產保存法》規範,並且經過文資審議會的審核同意,但合法只是一切爭議中最低的底線,合情合理反而是最難達到的最高境界。雖然在眾多版本的3D模擬圖中,均有巨大量體的出現,表面材質也與現實如出一轍。可惜3D模擬圖使用最簡陋的SketchUp繪製,因此建築細節僅提供有限的資訊,使得普羅大眾只能自己腦補。當最終成品出來之後,大眾腦中的理想郡役所終於破滅,這種建築師及業主自己故意築起的資訊落差,不意外地容易引發許多討論。
面對第一點爭議,可從人類對於“同一性”有著強烈執著的觀點來看,萬事萬物無時無刻都在變化,但大腦的處理能力有限,無法負荷同一事物在不同時間上所呈現出的每一個具體,因此需要把事物做一定程度的抽象化,才能把眾多具體事實融合為同一物,讓自己更容易接受這個物體,但此時便出現了忒修斯之船的悖論,因為你心目中跟實際上的船可能已經有所誤差了。所幸亞里士多德提供了"四因說"來解決這問題,其中"質料因"只是物件的表象,而"形式因"與"目的因"則是物件的本質來解決此悖論。
反推至大屯郡役所,眾人以一張日治時期的建築側向照片,作為腦中唯一正統的建築,因此一部分人無法接受其他時間點下的郡役所外觀。從物件表象的質料因來看,的確從紅磚與木頭改成了金屬物件。但從“提供人們一個活動室內空間”的目的因來看 ,卻自始至終沒有改變。而且日治時代的郡役所設計也維持著形式因的本質,並沒有根本上的改變,就如同平常樸素的媽媽今天卻戴上一頂紅帽子,但本質上她還是你媽媽是同樣道理。
日治時期的建築規模與現今政經環境不可同日而語,空間不敷使用早就是常態,增加建築空間是必經手段。台灣老建築增建可分為消極與積極兩種。消極案例多見於公部門,如台北郵局、司法院、帝國生命保險與總督府遞信部都是頂樓加蓋,但由於材質不突兀,因此多少維持著和諧關係。積極案例全都以私人設計為主,如葉金塗洋樓、宮原眼科與菅野外科醫院,他們都保留建築立面,並與新建築產生些許對話。而大屯郡役所是公部門積極性增建的首例,新舊建築的對話品質讓一些人不敢苟同之外,其增建的開創性讓部分人士大為光火,,筆者比較擔心經過這次事件之後,會使公部門有所忌憚,導致往後舊建築再利用又回歸於保守的設計操作。